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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水拍打在车窗上,模糊了外面闪烁的霓虹。秦成靠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座位上,眼睛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。手机屏幕亮起,是妈妈发来的消息:"小成,奶奶走了。今早突发脑溢血,没来得及送医院。"
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。奶奶?那个总是偷偷往他口袋里塞糖果的老人?上个月通电话时还说等他放假回去包粽子给他吃。秦成的喉咙发紧,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却不知道回复什么。
公交车一个急刹车,他的额头撞在前座椅背上。疼痛让他突然清醒过来——他请不起假回家奔丧。上个月为了还"速易贷"的利息,他已经预支了这个月的工资。主管说过,新人半年内不准请假,否则转正评估会受影响。
手机又震动起来,是网贷平台的还款提醒。秦成看着那个数字——32768元,这是他半年来在各个平台拆东墙补西墙累积的债务。当初只是为了买部新手机和同事聚餐时不丢面子,现在却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。
"下一站,科技园区西。"机械女声报站。秦成望向窗外,雨更大了。他突然想起大学时奶奶来学校看他,老人家坐了八小时硬座,就为了给他送一罐自己腌的咸菜。那天也下着雨,奶奶的布鞋全湿透了,却笑着说:"没事,太阳一晒就干了。"
秦成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手机通讯录,停在"爸爸"的名字上。上周父亲打电话问他过得怎么样,他撒谎说公司包吃包住,工资都存起来了。实际上,他那间地下室改的出租屋潮湿发霉,室友前天刚因为肺结核被送医院。
公交车再次启动,雨水在车窗上扭曲成泪痕般的痕迹。秦成突然站起来,在乘客诧异的目光中走向后门。他感觉呼吸困难,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。车门打开的瞬间,冷风夹着雨水灌进来。没有任何犹豫,他跳了下去。
世界天旋地转。刺耳的刹车声。剧痛。然后,一片寂静。
秦成睁开眼,发现自己飘在空中。下面是一辆歪斜停着的公交车,周围聚集了一圈人。人群中央,一具扭曲的身体躺在血泊中,那件熟悉的蓝色格子衬衫已经被染成暗红。
"那是我?"秦成惊恐地想说话,却发不出声音。他低头看自己,身体呈现半透明状,没有影子。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,医护人员检查了血泊中的身体后,摇了摇头,拉上了白布。
"我死了?"这个认知让秦成灵魂震颤。他试图靠近自己的身体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飘向城市另一端。
穿过墙壁时没有触感,秦成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狭小的客厅里。母亲瘫坐在地上,手里握着电话,眼神空洞。父亲在一旁来回踱步,手机贴在耳边,声音嘶哑:"警察同志,您确定是我儿子吗?他今早还发消息说加班..."
秦成冲向母亲,想抱住她,手臂却穿过了母亲的身体。"妈!我在这里!"他大喊,但母亲只是呆呆地望着墙上的全家福——那是他大学毕业时拍的,他站在中间,父母骄傲地搂着他的肩膀。
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,父亲突然跪倒在地,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。母亲像是被这声音惊醒,开始疯狂捶打自己的胸口:"我的儿啊!我的儿啊!"
秦成从未见过这样的父母。在他记忆里,父亲总是沉默而坚韧,母亲乐观爱笑。现在,父亲蜷缩在地上像被抽走了脊梁,母亲撕扯着自己的头发,脸上是扭曲的痛苦。
"不要这样...求你们不要这样..."秦成跪在父母之间,徒劳地想要触碰他们。他这才注意到,父亲的白发比上次视频时多了大半,母亲的皱纹深得像刀刻一般。他们老得这么快吗?还是他太久没有认真看过父母的样子了?
邻居闻声赶来,搀扶起瘫软的两位老人。有人端来热水,有人打电话联系亲戚。秦成跟着父母进了自己的卧室——那张单人床上还铺着他高中时用的星星图案床单,书桌上摆着他大学获得的奖杯。
母亲扑到床上,把脸埋进他的枕头,肩膀剧烈抖动。父亲站在书桌前,颤抖的手抚过那些奖杯,突然抓起一个狠狠砸向墙壁。玻璃碎片四溅,父亲跪在碎片中,双手抱头:"为什么啊...有什么困难不能跟爸妈说..."
秦成的心像被撕裂一般。他凑近书桌,看到父亲面前摊开的是他的日记本。那些被网贷催收逼到绝境的字句,那些加班到想吐的抱怨,那些"不想让父母担心"的自欺欺人...所有他独自承受的压力,现在以最残酷的方式呈现在父母面前。
"爸,妈,对不起..."秦成透明的泪水滴在日记本上,却没有留下痕迹。他此刻才明白,死亡不是解脱,而是将痛苦加倍转嫁给最爱他的人。
夜深了,亲戚们劝父母去休息。母亲固执地坐在秦成的床边,手里攥着他小时候的玩具熊。父亲在阳台上抽烟,一支接一支,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,像是生命最后的微光。
秦成站在父母之间,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选择带来的永久伤害。网贷可以还清,工作可以更换,奶奶的离世是自然规律,唯有他的死亡,将成为父母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。
窗外,雨停了。东方泛起鱼肚白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但对秦成的父母来说,太阳再也不会真正升起。而秦成的灵魂,将永远困在这个死后的世界,见证着自己轻率决定酿成的永恒悲剧。
葬礼那天下着小雨。秦成漂浮在殡仪馆上空,看着父母站在他的黑白遗像旁,机械地与前来吊唁的亲友握手。遗像用的是他大学毕业时拍的证件照,笑容青涩而明亮,与灵堂中央那具经过整容仍显扭曲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。
"老秦啊,节哀。"父亲的老同事拍拍他的肩膀,"孩子这么年轻,真是太可惜了。"
父亲点点头,嘴角抽动着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。秦成飘近,看到父亲的手在口袋里攥得死紧,指甲已经陷入掌心,渗出丝丝血迹。母亲站在一旁,眼睛红肿得像桃子,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遗像的边框,仿佛那是儿子最后可以触碰的部分。
当最后一个吊唁者离开,父亲关上灵堂的门,突然跪倒在地,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,发出一声被闷在胸腔里的哀嚎。母亲瘫坐在椅子上,呆呆地望着儿子的遗像,嘴唇蠕动着,像是在和照片对话。
"妈,我在这里..."秦成飘到母亲面前,徒劳地想要拥抱她。他的灵魂穿过母亲的身体,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,吹动了母亲鬓角的一缕白发。
"老秦,小成为什么要这么做?"母亲突然开口,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,"我们上周通电话,他还说项目快结束了,能拿奖金..."
父亲抬起头,脸上是秦成从未见过的疲惫与苍老。他艰难地站起身,走到妻子身边,颤抖的手搭在她肩上:"别想了...别想了..."
就在这时,灵堂的门被粗暴地推开。三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闯了进来,领头的那个脖子上挂着金链子,手里捏着一张纸。
"是秦成家吧?"金链子男人环顾四周,目光落在灵堂中央的遗照上,冷笑一声,"哟,死了?"
父亲下意识挡在妻子前面:"你们是谁?"
"你儿子欠'速易贷'三万二,连本带利现在四万八。"男人把纸拍在供桌上,正好压在秦成的遗像上,"父债子偿,子死了就父偿,天经地义。"
秦成的灵魂剧烈震颤起来。他认出了这个声音——就是电话里威胁要把他欠债的事告诉公司所有人的催收员"龙哥"。他无数次在深夜被这个人的电话惊醒,恐惧得浑身发抖。
母亲突然站起来,一把抓过那张纸,眼睛快速扫过上面的数字和儿子熟悉的签名:"不可能...小成从不乱花钱..."
"自己看签名和指纹。"龙哥点燃一支烟,毫不顾忌这是在灵堂,"三天内还钱,否则——"他的目光在灵堂里转了一圈,"我们就搬东西抵债。"
父亲夺过母亲手中的借条,仔细看了很久,肩膀渐渐垮了下来。他抬头时,秦成看到那个一向坚强的男人眼里闪着泪光:"我们还...请你们先离开...让我儿子安安静静走..."
等讨债的人离开,母亲抓住父亲的胳膊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:"老秦,小成为什么会借这么多钱?他工资不是挺高的吗?"
父亲摇摇头,走到儿子的遗像前,轻轻拂去上面的烟灰。秦成看到父亲的手在触碰到照片中儿子的笑脸时,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回到家的父母像两个游魂。秦成跟着他们走进自己的卧室,看着母亲一件件整理他的衣物。当母亲从衣柜深处找出一个鞋盒,打开看到里面厚厚一叠网贷合同和逾期通知时,终于崩溃了。
"十五张...十五张啊!"母亲瘫坐在地上,合同散落一地,"他到底欠了多少钱?"
父亲蹲下身,一张张捡起来计算,脸色越来越灰败:"加起来...差不多二十万..."
秦成痛苦地看着这一幕。他从未想过这些藏在阴暗处的秘密会以这种方式暴露。大学室友结婚时,为了体面地出份子钱借了第一笔;同事都有最新款手机,他不想被看不起又借了第二笔;然后是为了还旧债借新债...谎言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。
"这是什么?"父亲从鞋盒底部摸出一个小本子。秦成认出那是自己的工作日记。
父亲翻开第一页,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加班时间:"9月3日,早8点到凌晨2点,连续工作18小时;9月4日,凌晨3点下班,6点又被叫回去..."
母亲凑过来看,手指颤抖着划过那些记录:"他们...他们不让人睡觉吗?"
秦成看着父母一页页翻看他的工作日记,那些被刻意隐瞒的疲惫与痛苦如今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。日记最后一页写着:"又收到催债电话,说要去公司闹。如果丢了工作就全完了。好累,不知道还能撑多久..."
父亲合上本子,突然站起身,抓起外套就往外走。
"你去哪?"母亲惊慌地问。
"去找他公司!"父亲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,"我儿子是被他们逼死的!"
母亲追出去,但父亲已经冲进了雨中。秦成想跟上去,却发现自己的灵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了这个家里,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消失在雨幕中。
三天后,父亲回来了,眼里再没有愤怒,只有深深的无力。他告诉母亲,公司出示了秦成自愿加班的签字文件,说年轻人想多挣钱才这么拼。劳动仲裁表示很难证明加班与死亡有直接因果关系。
"他们还给了两万块'人道主义援助金'。"父亲苦笑着把信封扔在桌上,"说小成是个'勤奋的好员工'。"
母亲没有碰那个信封,只是继续整理着儿子的遗物。当她从秦成书包里找到地下室出租屋的钥匙时,决定去看看儿子生前住的地方。
秦成跟着父母来到那个他生活了半年的地下室。阴暗潮湿的走廊,发霉的墙壁,公共厕所传来的刺鼻气味。母亲的脚步越来越慢,最后停在那扇贴着"506"号码的铁门前,手抖得几乎拿不稳钥匙。
门开了,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,一张铁架床,一个简易衣柜,墙角堆着几箱泡面。墙上贴着几张从杂志上剪下的风景图,是秦成曾经说想带父母去旅游的地方。
母亲走到床边,摸了摸单薄的被褥,突然跪倒在地,把脸埋进枕头里——那上面还残留着儿子头发的气味。父亲站在门口,像一尊雕像,只有微微颤抖的下巴泄露了他的情绪。
"他就住这种地方..."母亲的声音闷在枕头里,"每个月给家里打电话都说住公司公寓...这个傻孩子..."
秦成看着父母在自己生前生活的空间里崩溃,灵魂仿佛被撕裂。他多想告诉他们,不是不想说实话,只是不想让已经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再为自己操心。
那天之后,母亲开始整夜失眠。秦成常常在深夜看到母亲坐在他的床上,一遍遍翻看他小时候的相册。父亲则开始疯狂工作,白天在工厂,晚上去送货,周末做保安。但催债的电话和上门从未停止。
半年后的一个清晨,秦成看到母亲在厨房倒水时,手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,水杯摔在地上粉碎。医院诊断是轻度脑梗,需要住院观察。
"住院?哪来的钱住院?"父亲在病房外来回踱步,"昨天'快借宝'的人刚把电视机搬走..."
最终母亲只住了两天就出院了。回家后,她变得沉默寡言,常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。秦成知道,母亲是在和他说话,那些关于他小时候的回忆,那些她后悔没有多问的问题。
一年后的忌日,父母去墓地看他。母亲抱着墓碑不放手,父亲则默默地清理周围的杂草。秦成看到父亲的白发已经全白,背也驼了,才五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像七十岁。
"老伴,走吧。"太阳西斜时,父亲轻声说。
母亲摇摇头,手指描摹着墓碑上儿子的名字:"我再陪陪他...他一个人在这里多冷啊..."
秦成的灵魂在父母身边盘旋,无尽的悔恨如潮水般淹没了他。如果当初能开口向父母求助,如果能忍受一时的不体面,如果能再坚持一下...现在他本该活着,和父母一起面对困难,而不是让他们在失去独子的痛苦中慢慢枯萎。
暮色渐浓,父亲终于搀扶着母亲离开。秦成想跟上去,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力量拉回墓碑旁。他挣扎着,眼睁睁看着父母的背影越来越远,最终消失在暮色中。
在死后的世界里,秦成终于明白:死亡不是结束,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。他永远被困在自己的选择带来的后果中,日复一日地看着最爱的两个人因他而破碎,却连为他们擦去眼泪都做不到。
墓碑上,他的照片永远年轻,笑容永远定格在那个不懂网贷有多可怕、不懂死亡有多决绝的夏天。而活着的世界继续转动,带着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。
重生篇
雨水混合着血水在脸上流淌。秦成躺在马路牙子边,右腿传来撕心裂肺的痛。他模糊看到公交车急刹在十米外,乘客们惊慌地涌下车。
"我没死?"这个念头像闪电劈开混沌。跳车瞬间他的腰撞上了路边护栏,整个人被反弹到人行道上。现在左臂可能骨折,右腿完全不能动,但意识异常清醒。
"小伙子!别动!"一个穿红雨衣的大妈按住他肩膀,"救护车马上到!"
剧痛让秦成眼前发黑,但比疼痛更强烈的是涌上心头的后怕。他想起母亲腌的咸菜,父亲修了三次都不舍得扔的老怀表,还有奶奶总说"只要人在,柴米油盐都是甜的"。
救护车鸣笛声渐近。秦成用还能动的右手摸向口袋,染血的手机屏幕居然还亮着,停留在母亲那条"奶奶走了"的消息界面。他颤抖着按下语音键:"妈...我出车祸了...在人民医院..."
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刻,他听见医护人员喊:"胫骨开放性骨折!准备输血!"
消毒水的气味。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。秦成在剧痛中醒来,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一块水渍,形状像小时候奶奶家屋檐下的燕子窝。
"小成!"母亲浮肿的脸闯入视野,眼睛红得像要渗血。她想去碰儿子又不敢,手悬在半空直发抖。父亲站在床尾,手里捏着一叠单据,眼下挂着两个深黑的眼袋。
秦成想说话,却发现喉咙插着管子。护士赶来调整床位,他这才看清自己右腿打着钢钉吊在半空,左臂裹满石膏。
"你昏迷了三天。"父亲声音沙哑,"医生说再偏两厘米就伤到动脉了。"他突然背过身去,肩膀剧烈抖动。
母亲用棉签蘸水润湿秦成干裂的嘴唇:"奶奶的后事...你大伯都安排好了...你别急..."话没说完泪就砸在病号服上。床头柜堆满水果,最显眼处摆着奶奶的遗像,老人慈祥地笑着,就像每次站在村口等他放学的样子。
深夜,当父母在陪护床上睡着,秦成盯着奶奶的照片无声流泪。月光照在父亲放在床尾的外套上,他看见抵押合同从口袋露出一角,上面盖着老家房产的红章。
第三天拔掉胃管后,秦成终于能开口。当父母凑近时,他说的第一句话是:"我欠了二十万网贷。"
母亲的手猛地攥紧床单,父亲呼吸停滞了一瞬。但预想中的责骂没有来,父亲只是拖过椅子坐下,掏出老花镜:"一个一个说,欠哪些平台?"
接下来的两小时,秦成把手机里所有借贷APP展示给父母看。说到被催债威胁时,母亲把脸埋进他没受伤的右手掌心;提到每天工作16小时时,父亲摘眼镜擦了三次镜片。
"这张卡里有八万六。"父亲最后从贴身口袋摸出存折,"我跟你妈的棺材本。本来打算..."他瞥了眼奶奶的遗像,"给老人修坟用的。"
秦成胸腔像被烙铁烫过。他记得奶奶的坟还是三十年前的土坟,父母省吃俭用就想给老人换成石材的。
"活着就有办法。"父亲把存折塞到他枕头下,粗糙的手掌上有新磨出的水泡,"明天我找律师朋友问问怎么协商还款。"
护士来换药时,带来一个意外消息:公司同事凑了三万多元,总监亲自送来的。秦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信封——他原以为冷漠的同事们,居然记得他工位上总摆着的父母照片。
康复治疗像一场酷刑。但每当秦成被复健折磨到想放弃时,就看见母亲偷偷在走廊抹泪,父亲对着收费单反复计算的身影。他开始在病床上联系各家银行,学习债务重组方案。
出院那天,秦成拄着拐杖站在医院门口,深吸一口充满汽车尾气的空气。父亲租了辆轮椅推他,母亲执意要给他系上奶奶织的旧围巾——尽管已是初夏。
转机发生在三个月后。秦成的新工作是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,工资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,但准时下班。这天他正在整理还款计划表,突然接到"速易贷"客服电话。
"秦先生,您的情况我们已上报。"客服小姐声音礼貌得陌生,"考虑到您确实困难,可以减免40%利息,分60期偿还。"
挂掉电话,秦成把脸埋进掌心哭了。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在人前痛哭,把办公室同事吓了一跳。当晚他买了三碗牛肉面回家,父亲把肉全夹给他,他却发现父母碗里连葱花都比自己少。
两年后的清明节,秦成带着父母给奶奶扫墓。新修的青石墓碑前,他摆上三样供品:还清最后一笔贷款的结清证明、反网贷志愿者证书,和一张超市营业执照。
"奶,咱们要在镇上开小超市了。"他擦拭着墓碑轻声说,"您说的对,柴米油盐都是甜的。"
下山时母亲走中间,一手挽着儿子一手挽着丈夫。秦成右腿里的钢钉早已取出,但逢阴雨天还会酸痛。这疼痛提醒着他:那个跳车的雨夜,护栏反弹的不仅是他的身体,还有差点永远错位的人生。
在公交站等车时,一辆熟悉的班车驶来。秦成下意识摸了下右腿的旧伤,然后挺直腰背,扶着父母上了车。这次,他选择坐在了靠窗的位置,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三人紧握的手上。
(终)
更新时间:2025-04-16 09:40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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