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每天都捏一枝,捏久了,倒也有了那么几分梅花的韵味。其实我不记得他的名字,
这附近的人叫什么我都不知晓。师父说,他是在河边把我救起来的,我浑身湿漉漉的,
脑袋上的血止都止不住,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枝刻了梅花的簪子,
衣角上绣了个金色的“贺”字。或许是被河中乱石伤了头,我的记忆力有点差,
除了医人以外,我很少能够记住一些小事。叫人时,我就按着他们的生计叫。
卖包子的大爷就是包大爷,帮我采药的小伙计就是小药童。送我梅花的人,我一直叫他小将。
小将是长水镇的守门将士,夜间当值三日一轮。不当值的时候,他就会来得早些,
来了也不叫我,就站在一边看着我忙。直到我什么时候发现他了,再笑意盈盈地与我攀谈。
当值的时候,他就会把梅花放在案柜上,嘱咐小药童交给我。自我在医馆以后,日日如此,
从未间断过。偶尔,小药童把梅花递给我时,会朝我挤眉弄眼,带着微妙的意味:“姑娘,
谢萦又给你送花啦,是不是喜欢你呀?”我接过来,看他的手艺是否有进步,
一边吓唬小药童:“小药,再胡说,等师父回来就让师父罚你去扫厕所,
让别人来我这里帮忙。”小药童悻悻,“开个玩笑嘛。还有啊姑娘,都这么久了,
你还是没记住我的名字嘛!”小药童郁闷地去忙了,我看着手里的梅花,
想象那人休憩时笨手笨脚,一点一点捏出一枝梅花的样子,感到有些好笑。“有进步,
但是什么时候能不叫我梅姑娘呢。”“梅”这个字,是师父看到簪子上的梅花之后替我取的。
加上衣角上的那个“贺”字,他就给我取名贺是梅。我也就只能记得自己的名字。
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,把济丰医馆交给我之后,师父就出门游历了,
一年中也没有多少时日能见到他。偶尔会收到他从某处寄来的信,
信中写的不是又给人免费治病了,就是赞叹美人众多,让他觉得活长一点确是好事。
我将梅花收到柜子里,里面放着小将手艺的进步史,算是见证了他在捏泥方面的努力进程。